第35屆噶舉大祈願法會.法王圓滿開示
- 分類:歷年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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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在的時候,謝謝你們守住這個家
開示上師:第十七世法王噶瑪巴
時間:2018年3月4日下午4:00至6:15
地點:印度菩提迦耶大祈願法會會場
藏譯中:堪布羅卓丹傑
17年來第一次法王「不在家」的噶舉祈願法會,今天終於在感傷加驚訝的奇妙氛圍下,在聽者閃閃淚光中,於傍晚6:15,天色已經全黑的菩提迦耶畫下句點。
感傷和驚訝,都來自最後一座法中,法王在視訊開示中的坦白直抒胸臆,關於這次法王留美未返,還有來印度18年的求全心路,乃至家門內的蕭牆之爭,法王乾脆自己說清楚。以下是法王在祈願法會正行圓滿開示的內容:
今天是第35屆祈願法會的最後一天。這次在大眾的殷切祈請之下,國師嘉察仁波切不辭辛勞地前來主持法會。本來是請仁波切參加主要的幾座法就好,但仁波切只要有時間就參加,可以說一天都沒有缺席地親臨會場,主持法會,這實在是莫大的恩德。因此,我謹代表全體與會的僧俗大眾,至誠感謝仁波切。
還有怙主明就仁波切,從前行課程開始,就慈悲給予禪修指導,在祈願法會正行期間,也不辭辛勞地參與了大大小小的各種活動,因此也在這裡代表大家謝謝明就仁波切。
■人不在心在,感恩所有不離的情份
這次的祈願法會工作小組,雖然我不在現場,但大家承擔起自己各組的責任,盡心盡力地讓法會順利舉行,就跟我在的時候一樣,因此,我在這裡要謝謝祈願法會以負責人喇嘛確札為主的所有工作組同仁們,謝謝你們。
還有來自各寺院的僧眾、尼眾,雖然天氣非常炎熱,但大家依舊帶著值得大家讚嘆的清淨動機和行為前來參加,我也要特別謝謝各位。
還有來自世界各地的具信弟子,這次法會更改了多次時間,造成不少人旅費經濟上的困難,加上法會期間天氣炎熱,大家雖然來自不同的地方,但大家都忍受了下來,這代表什麼呢?代表我們擁有共同的心願,我們祈願世界和平,祈願眾生得到喜樂的心願是一致的,因此非常感謝你們的參與。
這次舉辦法會的地方,是位於印度的聖地菩提迦耶,因此印度政府、比哈爾政府,還有當地許多人都給予了協助,加上正覺大塔協會,從過去就一直給予支持。這裡一併謝謝他們。
■「我也希望法會日期定了,就能不改…」
本來覺得這次不需要講太多話,但我想藉此機會說一些,也可能是比較好的。
首先,很多人在問第36屆祈願法會什麼時候舉行,也都希望不要更改時間。事實上,我們都盡力想要保持原定計劃舉行,不要更改時間,但時常和其他教派長老的活動或祈願法會撞期,這樣會造成雙方的一些問題,因此我們幾次更改或延後法會的時間,雖然不想這麼做,但實在沒有辦法。希望未來能夠不要這樣修改。至於確定的法會時間,我們會在之後的會議中討論,然後盡快將決定公布在官網上,這樣大家就能儘早為前來參加法會做準備。
我這次沒有辦法親自前來參加法會,但就像之前說的,這次法會就跟我在現場一樣的圓滿和順利。
■「我以真實的自己,做到最好…」
我自己也想了一下,我從七歲起被認證為噶瑪巴,之後14歲離開雪域西藏到了印度。一直到現在,我從一個不知道什麼是噶瑪巴的懵懂小孩,到坐在法座上,慢慢承擔起一些責任,我回想這整個過程,讓我認識到這樣一個擁有九百年歷史,歷經了16代的傳承是多麼的殊勝。我完全不敢想像自己具有和前代噶瑪巴們一樣的斷證功德或是佛行事業;但我想是噶瑪巴名號的加持,讓我還是有點勇氣盡力去做些事情,但畢竟是一個凡夫,無論再怎麼努力,還是有很多地方不圓滿。
很多人以為,只要擁有了噶瑪巴名號,就應該很厲害。但以我個人的經驗來說,並不是這樣的。就算我真的是噶瑪巴好了,也還是要很努力。果倉巴大師曾說:「就算是一個轉世的上師、祖古,為了清淨過去的惡業,還是要至少閉關修持12年。」所以一個地位崇高的上師的轉世,也還是要如此努力。就我個人來說,我自己是完全說不出一個道理,也提不出個證據,說自己就是某位上師的轉世,總之,因為自己是一個普通人,所以任何事情都要努力,甚至需要比別人付出更多的努力。
然而,無論再怎麼努力,還是有不圓滿的地方,總是哪裡做得不夠好。一方面來說,或許是因為別人對於我的要求和期待實在太高了,就我個人來說,也一再地敦促自己要更加努力,這種自我敦促,也是帶著一種簡單的熱忱,並沒有什麼目的。記得小時候有人會提醒我:「你要更小心、更努力,因為現在說是噶瑪巴的人很多。」然而我努力的目的,並不是為了跟誰比較。我只是以真實的自己,盡力去做到最好。
■「我一直沒受正規教育,只能靠自己努力…」
過去在西藏的時候,學習教育上,我身邊並沒有一個特別好的老師,給予我指導或帶領,到達印度之後,雖然我的初衷是為了學習佛法,接續佛法傳承,照理說應該要比在西藏更好,但自己在學習上還是荒廢了不少。一方面來說,是自己太過懈怠;另外,我還算是一個腦筋不差的人,因此學過馬上就覺得無聊,覺得都懂了;再一個原因是,為我上課的許多上師、堪布,噶舉有許多出名的上師和堪布,也並不是沒有禮請他們,但是他們也都有自己的責任,例如要管理寺院、中心等等,因此也無法把全副心思放在我的教育之上,因此課程變得時有時無。
我曾經動過一個念頭,如果能夠到格魯的僧院,好好地接受正規的佛學教育,應該就會成為一個很有學問的人。但是再想一想,去到那樣的地方學習本來沒什麼不好,但是既然有了噶瑪巴的名號,如果別人說「噶瑪巴在格魯派接受教育」,這聽起來也不太好,對整體噶舉的名聲來說,未來回顧這一段歷史,也會不太好。一般來說,我時常跟格魯派的格西討論佛法,但是並沒有真的到僧院學習。
總之這裡我要說的是,一路走來,我只能靠著自己的努力,並沒有進到任何正規的教育體系去學習過。這是我想說的第一個部分。
■「從小,我就不知道什麼是自由…」
另一個部分,我被認證為噶瑪巴是在七歲,年紀還很小,之後在楚布寺成長。當時在我身邊的,都是一些長輩,因此我也沒什麼選擇,只能乖乖聽話,本來在那樣的環境,我也沒有機會知道一般孩子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所以就只是照著大人的話去做。其實小時候也受了很多苦,例如沒有自由。記得小時候所有權利都掌控在總管的手上,只要拿到什麼禮物,都要先交給總管檢查,當時我們擔心禮物中會有炸彈或毒藥,所以為了檢查,要先交給總管過目。但大部分的禮物,基本上是給了總管之後就沒有下文了。
別人也會給我一些供養金,有時一些是特別要給我父母親的,一些知道我的情況的人,就會先東晃西晃,因為我身邊總是很多人,然後趁著旁邊的人不注意,馬上把錢塞到我的座墊下面。他們只能這樣給我錢。所以從小我就不知道什麼是自由。
■「住在印度18年,為了大局才忍下來…」
到了印度之後,我們知道印度是一個民主自由的國家,就抱著希望,以為來到這裡就能比較自由。剛到印度的時候,真的是完全人生地不熟,當時幫助我們的人,雖然是帶著熱忱,但在待人處事上不是很有經驗,由於一開始就沒有很好的顧問,所以可能因為這個原因,開始就讓印度政府有些懷疑。
總之在印度住了18年,問題和麻煩可以說沒一天停過,這大家應該都知道的。懷疑我是中國派去的,是中國的間諜等等,但無論是什麼樣的情況,我都忍了下來,至今之所以忍下來的原因,可以說是因為不想放棄佛教、噶舉的教法,還有放不下藏地的同胞,還有一切眾生吧。所以我是帶著這樣的一個想法才忍受了下來。
■「只有我這一世,法王和法子不住在一起…」
一方面來說,能夠來到印度是很有福氣的,因為能夠親見到如意寶尊者,聽聞到他的法教。也有福氣跟隨大司徒仁波切和國師嘉察仁波切,聽聞學習很多甚深的經典。還有跟隨天噶仁波切、波卡仁波切和創古仁波切等長老,學習到很多甚深佛法。但是我只能住在上密院,大司徒仁波切住在智慧林,嘉察仁波切住在錫金,大家一直都沒有機會真正住在一起,多數時間都是分散各地。我們看過去歷代法王的歷史,記載到各個法子從小就一起和法王生活在一起,無論是佛法活動也好,生活也好,大家是互相照顧的。但是這種情況,卻沒有發生在我這一世的身上。對此,我也感到挺難過的。
實話來講,第十六世法王圓寂之後,我們岡倉噶舉是很不融洽的,那些糟糕的事情就不多說了。現在更是雪上加霜,各大寺院的辦公室也不是很融洽,就我來到印度之後,也發生了很多事情。你們有的人知道,有的人不知道。對於這樣不融洽的狀況,我也很擔心。有次還特別請大司徒仁波切和嘉察仁波切前往德里,當然兩位仁波切是像無雲明月一般清淨,無有瑕穢,但我請求他們二位慈悲對於轄下的侍者、總管多加開示管教,看在我們噶瑪岡倉過去已經發生過那麼多問題、紛爭,也犯了很大的三昧耶戒,請不要再這樣下去了。他們二位當然是慈悲接受了,但這樣的舉動,就像是在教導觀音菩薩如何念誦六字大明咒一樣,其實是我自己多言想太多了。
■「岡倉噶舉,希望未來不要變兩個…」
另外,我曾經帶著利益噶舉教法的心態,會見了一次夏瑪仁波切。當然我們這邊人的說法是,當時的會面很不順利,很多人都在這樣說,我身邊的人也這樣到處在說。我並不是很在乎別人怎麼說,因為自己是帶著為了教法的發心而安排會面的。雖然說不上來達成了什麼樣的結果,但是現在夏瑪仁波切圓寂了,自己能夠在他生前,將自己的想法直接跟仁波切報告,也是比較安心了。
一般來說,夏瑪仁波切在我們岡倉噶舉歷史上的地位,大家是知道的。但是近十幾年來因為發生很多事情,我們不再念誦仁波切的長壽文,甚至有人建議將他從傳承祖師祈請文中去名,但我覺得這些作為都偏離了焦點。我們應該知道,不僅是這一世第十四世夏瑪仁波切米龐確吉洛卓,歷代的夏瑪仁波切,都是噶瑪岡倉實修傳承當中重要的祖師,從第一世多滇札巴森格到現在都是,因此,我們應該把焦點放在這個傳承,而不是某個人的名字,或者某個個人身上。
總之,不管多少人批評這一世夏瑪仁波切的作為,歷代夏瑪巴的佛行事業是無法被污衊的。因此我覺得我們都應該好好重新看待夏瑪仁波切這件事情。這麼做不僅是為了整體佛教,也是為了噶舉教派的延續。
如今夏瑪仁波切已經圓寂了,他的轉世更是應該要能順利無礙。不然,未來又出現兩個轉世的話,這對岡倉噶舉是很大的傷害,未來如果出現兩個岡倉噶舉,相互仇視,這是非常不好的。
■「有修行,才是正統…」
我真的發自內心希望大家和睦相處,我真的也盡力了。但這不是靠一己之力就能完成的事情,而是需要雙方的包容,這非常的重要。不然一直相互指謫下去,我覺得是很不好的。我們屬於同一個岡倉傳承,出自同一個的師門,擁有一樣顏色的法帽,彼此之間如果帶著強烈的偏執,無論各自說得再對,也會因為我們的偏執而造成更多的問題,不會有好的結果。
我們也常有「司徒派」還是「夏瑪派」的說法,事實上,我們哪一派都不是,我們都屬於岡倉噶舉教派。一個內心充滿煩惱,帶有強烈偏執、嫉妒之心的人,就算他說自己是「金剛總持派」,也不會好到哪裡去。現在有些人也喜歡說:「喔,我才是正統,是正統的噶舉派,他們不是。」正不正統,取決於自己有沒有修行,不是取決於自己屬於哪一個派別或組織。
■「我為什麼在美國待這麼久?」
還有,我這次待在國外比較長時間,待在美國也有六個月了,到處也流傳很多我留在國外的說法。但不管他們怎麼說,最主要我這次待在國外比較長的時間,首先原因是最開始到德國的時候,我檢查了身體,有些狀況出現,之後因為探望我的老侍者,所以到了美國,接著就留在美國繼續進一步做一些身體的檢查。
還有一個原因是,其實這麼多年來,我真的都沒有什麼時間休息,所以想要休養一下身心。不然一回到印度,又是很多事情要處理。這樣的休養,其實是為了長遠而著想,沒有任何私人,或者不好的打算。
總而言之,很多人對於我的決定或做法,會想說:喔,反正他是噶瑪巴,都是理所當然的,是很容易的。但對我來說並非如此,我的每一個決定或者行動,都是要犧牲很多的。從頭到尾,我是帶著一念善心和熱忱在做事,總是有很多喜歡閒言閒語的人,這也沒有辦法。然而我感到難過的是,有些自己人也不了解我的想法,甚至對我有些誤解,就像這次我在美國,一些身邊的人也對我有很大的誤解,對於這一點,我感到非常失望和難過。
因為大家對我總是覺得理所當然,都不知道我的每一個決定和做法,是有多少的犧牲在裡面,是非常不容易的。如果在我這樣辛苦的同時,身邊的人還不相信的話,那或許我也不用再那麼堅持了吧。總之,我是非常難過的。
■「有史以來,噶瑪巴都不碰政治…」
長遠來看,噶瑪巴的傳承,從杜松虔巴開始到現在,一直都專注於佛法,而不碰觸任何政治。但是現在是雪域藏地的關鍵時刻,這個時候,我們都應該同時在佛法和政治出點力,因此,我們一定需要在政治上有一位非常好的領導者。但是,我完全沒有能力承擔政治的事情,而且因為噶瑪巴的名號,我也自然沒有資格去承擔。
而且我常常覺得,政治和佛法是有差別的。政治的確能夠幫助人們得到一些暫時的利益和快樂,時間上來說,它瞬息萬變,而且政治主要的目的,也是在達成不同政黨各自的利益;然而佛法談的卻是一切眾生,沒有任何偏私,時間也不是只有今生,而是多生多世,引領眾生有所依靠。因此這兩者是完全不同的事情。
所以,我現在身負弘傳佛法的責任,也就應該繼續做好本分的事情,當時我在西藏,就是因為擔心會有政治的責任才來到印度,因此我不僅沒有能力,也更沒有想要承擔什麼政治的責任。
總而言之,我完全沒有過去歷代噶瑪巴斷證的功德,這樣裝模作樣地繼續欺騙大家的話,時常覺得自己是在造作很大的惡業。我對於這個身份所帶來的權勢、財富或他人的恭敬,絲毫沒有任何沾沾自喜的傲慢。我時常這樣想,這樣欺騙下去實在沒什麼意義,還不如當個普通人比較好,尤其最近我特別會有這樣的想法。
我感覺自己努力了這麼多年,但好像都是我一個人在做,就像房子只有一根柱子是不行的,這需要很多人一起努力的。弘揚佛法,利益眾生,靠一個人的力量是不可能達成的,佛教相信因果輪迴,相信緣起,相信眾緣和合,沒有什麼事情是一因一緣就能成就的。
■「噶舉歷經劫難,要珍惜教法興盛時刻…」
總之,我們整體噶舉派,或者說岡倉噶舉派,就像是一個大家庭。噶瑪巴就像是父親,整個家庭不能只靠父親一個人扛,而是每一個家庭成員的責任。
從過去的歷史來看,整體噶舉或者岡倉噶舉派,經歷多次的劫難,例如很多寺院被蒙古軍固始汗摧毀,教學和實修的傳承受到了很大的破壞,還有59年之後的文化大革命,現在終於可以說是教法得以興盛的時候,我們要懂得把握。
■「請給主事者信任和支持…」
有時不理解我的想法沒有關係,比較重要的是,我也不敢說自己一個看得比較遠的人,但我自己總是會帶著長遠心來做事,當然有的人就是沒辦法想那麼遠吧,無論如何,如果選擇了相信某位主事者之後,有時雖然無法馬上了解他的想法和做法,但是選擇相信和給予支持是很重要的。我不是要各位支持我,也不為了要各位理解我才這麼說,而是無論未來主事者是誰,我們都應該要給予相信和支持。
今天就講到這裡,說了很多,如果有任何錯誤或者不對的地方,都請各位原諒。這次祈願法會的任何功德,都迴向給如意寶尊者長壽住世,心意圓滿;祈願不久之後,尊者蓮足即可踏上雪域藏地,廣大弘揚佛法。也迴向各教派的持教大師長壽住世,十方僧團戒律清淨,心意和合。接著請大家跟著接續的祈願文發願。謝謝大家!
(法王開示完畢,大銀幕上影相消失,留下全場一陣愕然相對,沒想到法王影相很快再次出現,戴起事業黑寶冠念誦本次法會最後一次〈大祈願文〉,也許是想到多難的傳承及難忍能忍的法王,現場人人以震懾未已的空前專注,諦聽法王念誦〈大祈願文〉,真的感覺字字入心。
法王念誦完〈大祈願文〉之後,由國師嘉察仁波切陞法座,戴金紅寶冠,念誦〈冥陽迴向文〉。接著由維那師帶大眾唱頌〈密勒願文〉、〈雪域安樂願文〉、〈吉祥授位道歌〉、〈三寶吉祥文〉、〈嘠千吉祥文〉、〈成就實諦文〉,最後一如傳統,在〈吉祥靈燃〉緩慢莊嚴的歌聲中,全體揮動代表「吉祥圓滿」的白色哈達,為這一屆祈願法會正行畫下句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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