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歐洲行】法王噶瑪巴跨宗教對談：宗教在21世紀中的角色

時間：2015年9月1日
地點：德國 朗根費爾德 聖季理諾大教堂

法王噶瑪巴8月30日晚間從波昂(Bonn)啟程，回到位於朗根費爾德(Langenfeld)的蓮花戒學院(Kamalashila Institute)。翌日9月1日，法王在朗根費爾德鎮的社區教堂聖季理諾大教堂(the church of St. Quirinus)中，與教堂神父和當地鎮民進行跨宗教對談。2014年5月，法王第一次訪問這座朗根費爾德的教堂時，曾經答應神父史洛伯蒙席 (Monsignor Schrupp)一定要再來，而在今晚的歡迎詞中，史洛伯蒙席笑言：「沒想到他這麼快就回來了！」

這場由蓮花戒學院、聖季理諾大教堂以及朗根費爾德鎮民聯合主辦的活動，吸引了五百多人參加。莊嚴氣派的圓頂教堂內座無虛席，觀眾的欣喜和熱情顯然可見。

法王與史洛伯蒙席連袂進入教堂，情同老友。正當史洛伯蒙席恭敬地向聖壇鞠躬時，法王也一同彎腰致意，展現對天主教傳統的深刻敬意。

史洛伯蒙席首先就今晚主題「宗教在21世紀中的角色」發表簡短的談話。在假宗教之名的暴力猖狂，以及西方社會日趨世俗化的時代中，他說明世界各宗教所遭遇的種種困難。他指出，宗教領袖的一個重責大任，便是幫助人們回歸精神的修持之道。

接著由法王發表談話。法王首先說明宗教對流亡的西藏社群的重要性。藏人逃離西藏，來到在印度成為難民。他們被迫拋下一切，不僅失去財富，也失去自己的家園。許多人因為這個悲劇而重拾對宗教的虔誠。

就更大的範圍而言，法王建議，最重要的是所有的宗教攜手合作，透過傳播宗教的正面訊息，以消減少數人負面行為的影響。雖然各宗教的哲理或有差異，但卻有很多共通的基礎：

「所有宗教的主旨似乎都一致：我們都是居住在地球上的人類，而且我們都想要離苦得樂。」所有的宗教都提倡和平與和諧，因此，大家應該專注的是「心的力量」，而不是「教條的差異」，法王認為這更為重要。

接著，開放由現場觀眾提出問題。第一個問題是：達賴喇嘛尊者最近倡議關乎全球的世俗倫理。請問法王對此的看法？

法王表示，宗教術語有可能造成溝通的障礙，因此，將宗教當中寶貴和有益的觀念，透過不同的方式來傳達，這麼做有時反而會更有幫助：「每一個宗教都有可貢獻的寶藏，例如慈愛、不為嗔恨所動的安忍等。」為了幫助迫切需要援助的人，法王繼續說道：「我們必須超越自己對宗教的界定和限制。」

第二個問題是關於女性在佛教中的地位，以及是否可能出現一個女的噶瑪巴？法王在答覆中指出，當今的多數宗教似乎都已有提升女性地位的措施，但在這個議題上，社會的一般民眾也扮演著關鍵的角色。女的噶瑪巴當然有可能，但這取決於社會中女性地位的改變。

「從佛法的觀點來說，要出現一位女的噶瑪巴並沒有障礙，雖然至今這還未曾有過…如果社會發生改變，那麼就有這樣的可能。但這最終還是在於噶瑪巴以哪一種性別出現，最有利於他佛行事業的推展…也就是怎麼樣才是對社會大眾有益的，以及我們要怎麼進行這樣的改變。」

第三個問題是歐洲今日面臨的另一個重大問題——恐怖分子的暴力活動：「您教導我們觸及人心的重要。然而，似乎有些人的心我們是無法觸及的，伊斯蘭國家的激進分子就是一例。請問我們總是有觸及人心的機會嗎？」

法王坦承，就連他自己都覺得很難接受如「伊斯蘭國組織」成員的態度和行為。然而，法王建議，我們必須思考導致他們這麼做的原因。雖然我們很難同情那些似乎樂在濫殺無辜的人，但我們要記住，他們許多人是從小被洗腦的。

「現在他們仇恨和暴力的行為，是他們從小被教養的結果，那樣的教育讓他們的心受到痲痺，將他們推入無知當中。」法王主張：「如果將他們視為是陷於無知中的眾生的話，我們或許可以對他們生起悲心和關懷。」

有些人雖然在西方社會長大，但因為各種的因緣和條件，使得他們墮落而加入恐怖組織，要瞭解這些人反而是更困難的，法王建議：「我們必須考慮他們的背景和教育。」然而，法王重申不動佛開示中的忠告：「我們必須謹言慎行，不要被自己的直覺反應所影響。」

這時，一直在旁傾耳恭聽的史洛伯蒙席，情不自禁地脫口而出：「這真是太神奇了… 我們在這裡，坐在朗根費爾德的教堂中…分別代表兩個不同的宗教…然而在聽著您的回答時，我發現這正是我會給的答案…」

這場對話似乎已經成為一個活生生的示範，展現兩個極為不同的宗教在見解上的心意相連。這巧妙地引出觀眾的最後一個問題。這個問題由一位女士提出，同時請法王和史洛伯蒙席作答。這位女士在天主教的環境中出生並成長，現在是一位佛教徒。她的問題幾近由衷的請願，呼籲各宗教應該在慈悲的共同基礎上攜手合作，以解決世間的痛苦：「結合兩邊的潛力以減少世間的痛苦，這難道不可能嗎？」

這個問題首先由法王回答。法王表示，宗教間的合作在理論上可行，但在實際的執行上似乎非常困難。法王舉自己在印度參與跨宗教對談時的經驗，與會的代表們在公眾前稱兄道弟，但回到自己的同儕團體中後，與其他人的關係開始疏遠，爭端不免又起。法王建議，重要的是宗教領袖之間的友誼相會，就像是他和史洛伯蒙席的交誼一般，這樣才能培養出彼此的默契。

對於不同宗教傳統之間合作的可能性，史洛伯蒙席也表贊同，他以醫療為比喻：「這就像是有人被送進醫院時，沒有人會在乎這個人所信奉的宗教…院方給予的就是病人需要的治療。關於這方面，事實上也有許多好的進展，只是我手邊沒有相關的數據。」

接著，在史洛伯蒙席的帶領下，會眾拿起放在座位旁的蠟燭，點燃蠟燭後，安靜地將它捧在掌心。在數百盞燭火的照耀下，史洛伯蒙席和法王雙雙佇立在神壇前，先後以各自宗教的傳統方式，為眾生安樂與世界和平而祝禱。今晚天主教和佛教的對談，就在求主賜福和祈佛加持的祈願中圓滿，這時全場響起一陣熱烈的掌聲，觀眾顯然是折服於法王的應答，同時也讚嘆他們的長老神父和年輕法王之間的相知相惜。

臨行前，法王步行至附屬聖堂，向聖母瑪利亞神像獻上一條哈達，接著，將一支點燃的蠟燭放在堂前的燭台上，禪定片刻後，才轉身離開。

註：蒙席(Monsignor)為天主教教宗為表揚優秀神父而頒贈的頭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