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讓人生有意義

時間：2014年6月5日
地點：德國柏林

首先向大家說聲吉祥如意，今天非常高興來到這裡！

這麼多年以來，我終於來到了歐洲，而此行的最後一站是在柏林，我感到很高興。今天的演講題目是「現代社會的古老智慧：如何讓人生有意義的衷心建議」，題目真的很長，相較於前幾天比較正式的佛學修持課程，今天的是半正式的演講，因此剛開始我也在想，那我的服裝是否要改變一些呢？例如是否不穿黃色的那一件法衣呢？還是一半正式、一半非正式呢？

七歲時，我被認證為噶瑪巴，那之後就跟許多歐洲弟子有互動，他們都會來楚布寺看我。在進入楚布寺這個村落之前的路上，有一個噶瑪巴的林苑，我就是在那兒第一次見到外國人，第一次見到時，覺得他們長得很奇怪，覺得他們好高好瘦，簡直像是來自其他星球的外星人！總之，從那時候起，我就發願希望前來歐洲，跟歐洲的朋友們碰面，這麼多年過去，今年我已經28歲，終於來到歐洲了。

■14歲時，為了佛行事業，決定遠行到他國

我人生最大的轉折點是在14歲時，當時我下定決心要去印度，那是1999年。

對於我去印度的原因，報章雜誌報導出諸多不同理由，有的說是去拿重要的物品，但我的初衷很簡單，就是想要前往不同的國家，我也跟中國政府提過多次的申請，但都沒有下文，因此我就做出決定出走，主要就像開頭提到的，就是想要看看國外的朋友，為了佛行事業而遠行各國。

出走的時候，誰都說不準能否成功，但就憑著心中的一股信念。相信大家也知道，很多跟我一樣的藏人和年輕人，都從西藏出走到印度，可以想像，他們都憑藉著一股真誠的信念和承諾，因此得以成功。
我記得出發前也跟同行的人說過，是的，我們得要出發去印度了，但是不一定能夠成功抵達。但是，就算半路遇到什麼障礙，也不用後悔，因為至少我們試過了，可能才幾步路，但至少走在了正確的道路上。

總之後來我來到印度，我出生在西藏，一直住到14歲。之後到了印度，也住了14年，今年快滿15年了。在這印度的14年中，也像之前在西藏一樣，多次申請出國也沒成功。現在已經28歲了，有時想想，我這一生中，真的面臨了很多挑戰、困難、改變和苦樂。真的是身體沒老，心都老了，會有一種「歷盡滄桑、看透人生」的感覺。

■「你的人生，有意義嗎？」

我這樣的一生，很多事情都像是命中注定的一般，如同我被認證為「噶瑪巴」，並不是我自己決定、努力求得或可以自主選擇的，這聽起來有點奇怪，但事實就是如此。

不僅如此，還加上生命中遇到過很多的困難和挑戰。因此我也在想，像我這樣一個人，在跟人家分享什麼叫做「有意義的人生」之前，是否應該先反思一下自己的人生是否有意義？或者我是否對於自己的人生感到滿足、快樂呢？

我首先覺得，「有意義」這件事情不是無因無緣、坐在那邊枯等就會自然發生的，而是要靠努力才能得到的，就像僅僅被認證為「噶瑪巴」，並不會讓我的人生突然變得意義一樣。

雖然很多人會這樣想，好像你被認證那一刻，就有神力灌注；但對我個人而言，根本不是這樣，被認證過後，我非常努力去學習、修持成為噶瑪巴，這本身已經是壓力，再加上很多人對於我的期待，覺得「你已經是噶瑪巴，根本不用學」，這又加上另一層壓力和困難。

我不是一被認證為噶瑪巴就萬事俱全，而在於我不放棄、努力不懈的去做，不論是從動機發心或生活實踐上，努力做到噶瑪巴該做的事情，「意義」才油然產生了。

■噶瑪巴，沒有「下班」時間

因此談到我的一生時，在被認證為噶瑪巴之後，生命中出現的一個挑戰就是「角色」問題，也就是「個人」及「噶瑪巴」這兩種生活之間的調適問題。

舉例來說，一般人白天有各自的職場生活和角色，下班之後，就是個人的生活。但我就沒辦法這樣，一個人時是噶瑪巴，很多人時也是噶瑪巴，可以說我所有的生命都投入在「噶瑪巴」的生活當中，所謂的私人生活、權利或選擇，是完全沒有的。

因此若有人問我：「你是誰？」「噶瑪巴。」我會這樣回答。如果對方接著問：「您的名字是什麼呢？」我的回答也還是一樣：「噶瑪巴」。「那麼您的工作是？」「噶瑪巴。」

因此記得以前鬧過一個笑話。當時在印度要申請難民護照時，護照必須是真實的姓名，而不會放工作的頭銜，例如工作如果是總統、顧問等等，但名字不會寫總統或顧問。但是，當他們在幫我處理護照時，聽說曾有很多討論，他們問我：「到底『噶瑪巴」是您的頭銜還是名字？」當然噶瑪巴是一個頭銜，也可說是職稱吧。但如果因為是頭銜，所以就說我的名字不是噶瑪巴，那聽起來也很奇怪；當然這對我來說可能也不錯吧。另一方面，如果說姓名就是「噶瑪巴」，那也很奇怪。

總之，可以說我為了「噶瑪巴」，完全捨棄放下了自己的人生，換句話說，我的人生和噶瑪巴的人生已經沒有差別了，無論如何，我都必須盡力做好。

因此，當我接受這個事實，並且努力去做之後，我就試著了解，到底「噶瑪巴」的意思是什麼？也就是「佛行事業者」、行持佛行事業的人，說不好聽來講，也就是一個苦力、僕人，總之「噶瑪巴生命的意義」就是「利益他人」，「噶瑪巴的人生」就是「利益他人的人生」，因此，若我能做到利益他人，「噶瑪巴的人生」或我的人生，就有意義，反之則失敗了。

因此不論是「我」或是「噶瑪巴」的人生，目標就是利益他人，所謂「利益他人」，就是透過佛陀的慈悲與智慧，帶給眾生快樂、消除眾生痛苦，這就是我身為噶瑪巴的責任、生活，和人生的意義。

■我的勇氣，都來自你們

因此可以說，我的一生，是完全的依賴大家的，真的是這樣，就如同我這次來到歐洲，看到這麼多人，看到你們大家微笑歡喜的表情，看到大家都這麼開心，我也感到非常開心，我能帶給大家這麼多歡喜，因此覺得自己的人生是有意義的；

我14歲離開了西藏，丟下了我的父母，接著在印度也等待了14年，今天終於來到歐洲，看到大家這麼歡喜，真的覺得沒有浪費我的人生，我的等待、我的放下等等一切都值得了。

什麼叫做「有意義的人生」，我的人生意義完全來自於眾生，來自於你們每一個人，因此我非常、非常感恩你們。你們對於我的期待和信任，給予我非常大的力量，讓我有力量度過重重困難、能夠堅持下來，讓我能夠繼續等待、繼續去做很多事情。

因此可以說，我幫助的對象是誰？是眾生，同時我力量的泉源是誰？也是眾生。

我想到我的人生以及一切事情，完全來自於眾生。

■「你的人生，開不開心？」

第二個問題就是「你的人生開心嗎」？

如果有人問我這問題，還滿難回答的，但若要我坦白以告，我真正最開心的日子，是我在被認證前、我六歲之前的生活，在我的家鄉、一望無際的草原上，我和我的家人在一起，每天東跑西跑、自由玩耍，這是我最快樂的日子。這是指我感受上的快樂。

因此我不會說我現在的生活很開心。

但是，我覺得「有意義的人生」比起「感受上的快樂」，有著更深層的一種意義。一般感受上的快樂，都只是暫時的，例如那些開心的日子，或那些我們很興奮、甚至尖叫的歡樂時光等等，也都是短暫的，最多就是幾分鐘、幾小時而已。然而

我們追求的是更深層的意義和快樂，是二十四小時的快樂，是連睡覺都安穩、都有意義的快樂，我覺得這才是有意義的人生。

今天分享「有意義的人生」這個主題，我想每個人開始最重要的，就是找到人生的目標，要清楚你的人生方向和價值，這目標不能定得太短，要長遠，也不能僅為自己，而要想著眾生。因為我們生命當中一切的苦樂，都和他人息息相關，我們和眾生是不可分割的。

因此，當你只想利益自己時，人生的意義已經無法達成，因此要具備利益他人的心，這是很重要的。我發現到，當你無法在自己身上找到人生的價值或意義的時候，你可以換個角度，其實可以從其他人身上找到意義和價值，讓你自己如同一面鏡子，透過你，反映出其他人的好處、價值和意義。總之，今天和大家做個分享，很高興見到你們每一位，謝謝你們！